但人生不能假设，那天孟晓燕很乖，乖得出奇。
孟晓燕一家，住在这座既不属于南方、也不属于北方的内陆小城。这里有偏向南方的湿润气候，却秉持北方人的饮食习惯。各种文化在这里碰撞，肆无忌惮地杂交，形成一锅粥不像粥、饭不像饭的“大杂烩”。
孟晓燕的父亲孟思成，在当地一家国有工厂做工人。由于时代原因，与理想中的高等学府失之交臂。从西南边陲回来，一直没有成家。
35岁，一个对于男人和女人来说，很尴尬的年龄。就在这一年，高中教师魏秀琴走进孟思成的世界。魏秀琴比孟思成小2岁，性格比较温婉。孟思成也很奇怪，这么有文化、有修养的女人，怎么会轮到自己？
缘分这种事，从来不是理性和逻辑推理能说明白的。两人一共见了6次面，就认定对方是要结婚的人。
那是一段边界模糊的温暖记忆。母亲很会料理家庭，家里总是被收拾得干干净净。每到周末，母亲备完课，会做一点小点心，红色的、绿色的、橙色的、紫色的，还带着一些唐老鸭、小猫小狗的造型，憨态可掬。
孟晓燕不舍得把这些小动物送入口中，魏秀琴抚摸着她的小脑袋说：“吃吧，下个礼拜妈妈还给你做。”
小点心里有豆沙馅，是孟晓燕最喜欢的那种细沙。从此，周末就和甜蜜联系在一起。
那天晚上，母亲收到一封信，脸上突然抽搐起来，泪水顺着脸颊缓缓往下淌。孟晓燕一把抢过来，茫然面对上面密密麻麻的字。
这封信，连同牛皮信封，被母亲珍藏进抽屉的盒子里。母亲起身照镜子，摇了摇头。额头上，不知何时拧出一道皱纹。雪白肌肤，不像几年前那样吹弹可破。一头飘逸长发中，夹杂几根刺眼的白发。
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，何止是杀猪刀，简直是用来杀人的。我们的青春，都是被岁月这把利刃杀死的。
“燕儿还小，你要多陪陪他。”母亲一边在收拾行李，一边关照父亲。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，做事毛手毛脚的。以前父亲抱襁褓中的孟晓燕，好几次把她弄哭。
“放心吧，早去早回。”父亲帮母亲整理衣物。
“晓燕，要听爸爸的话。等妈妈回来，再给你做好吃的点心。”母亲终究不放心晓燕。
“不行，要我听爸爸的话，你要加倍做点心。”孟晓燕小身板一扭，跺着脚娇羞地说。
“你这个小鬼头。”
第二天凌晨，还不到日出的时候，天刚有点蒙蒙亮，孟晓燕就被一阵刺耳的闹铃声惊醒。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，梦见妈妈长了一双翅膀，带她飞往一个很美妙的地方，那里有艳丽的花、葱郁的树、潺潺的溪流。就在醒来时，母亲把一块形状酷似小熊的点心塞进她嘴里。
一家三口走在昏暗的路上。在深邃微白的天空中，还散布着几颗星星，地上漆黑，天上全白，野草在微微颤动，四处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。一只云雀，仿佛和星星会合在一起，在绝高的天际唱歌。寥廓的苍穹，好像在屏息静听这小生命为无边宇宙唱出的颂歌。耀眼的金星悬在天空上，好像是一颗从黑夜里飞出来的灵魂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