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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路上,荆晶一把鼻涕、一把眼泪,被胖婶使劲儿地扯拽着,不敢有半口歇息,径直往老宅的方向跑着。她塔拉着两只比自己脚大一码的棉鞋,鞋底板儿下一直打滑儿,跌跌撞撞、断断续续地摔了四五个大跟头。
院内院外进进出出、拨水洒雪的伯伯婶婶吵杂着,一直烧到烟囱顶、蹭蹭往天上蹿着的炎炎火苗,各种家具被褥衣物接二连三被点着、焦炭熏糊的味道,屋后几株荆棘树的枯枝霹雳吧啦的声响……
“我爷爷呢?爷爷……”
胖婶死死地搂着荆晶,阻止着只属于童年天性的冲动。
她们和在一旁围观的其他妇女和小孩,站在屋外远离火源的地方。
荆晶的双脚全部没在厚厚的雪地里,冻得几乎没有什么知觉了。
……
过去的10年里,荆晶一直生活在繁华的遥河城外,贫困偏远山区深处的这个小村里:荆村。
遥河的一条支流,源远流长,纠缠着蜿蜒盘旋的荆棘山,鬼斧神工地形成了十个天然般的渡口。
荆村就坐落在遥河正好流经此处的第三个渡口处。
简单、自然,安宁,祥和,充满生机的童年,总是被孩子们的视角,演绎得很漫长。
荆晶总是会惦记着、盘算着:
自己什么时候,才能够长大?
要快点、再快一点长大,才好。
等长大了,一定要去荆村的外面,走一走。
七岁的生日一过,父母就把荆晶送进了村里唯一的一所学校:荆村小学。
那之后的第二天,他们就又收拾起大包小裹的行李卷儿,坐上长途大巴车,去外地打工了。
留下了,荆晶和爷爷,一老一小,守着这老宅院子里的四间砖瓦房和屋子后面的一亩三分地。
当然,还有阿木:它是邻居胖婶家大黄刚生了一窝里个头最小的那一只狗仔儿。
每个春节,荆晶的父母都会回来过年,一大家子人团聚在一起。
他们还总是会带回来很多“城”里的特色年货。
而,他们口中的那些各种“城”的新鲜名字,荆晶和爷爷,从来就没有听过。
那时,荆晶始终都觉得,不管是什么城,都没有“遥河城”这个名字,叫起来好听。
小时候,爷爷常常会抱着荆晶,坐在满眼星光灿烂的小院儿里。
“爷爷……荆村外面是什么样子啊?”
“小晶啊,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好,你要记住,那天上的银河、这门前的遥河,才是最美丽的地方。”
“爷爷……这野酸枣,怎么那么苦啊?”荆晶含着一枚还没有长成熟的荆棘果儿。
“别吃了,赶快吐出来!”爷爷将带着两排小牙印儿的果子,捧在手里,说,“小晶,看清楚,这种颜色,就叫苦色!”
……
每个春节,隔壁张家村里的大伯大妈,会带着大哥哥、二姐姐;二伯二妈,也会带着三姐姐、五弟弟,一同赶过来,聚到荆村,来过大年三十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