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安八年，二月初二。
坤宁宫的桃花开了初芽，春雨蒙蒙，冷透整座宫殿。
“瑾儿，陛下是不是又去了永乐宫？”季央望向那片看不到头的宫墙，神色恹恹却声音平静。
“……是。”大宫女瑾儿低声回答，担忧地上前替她披上鹤氅，“皇后娘娘，您身子不好还是回屋吧。”
季央眼神微黯，许久轻轻摇头。
“无妨，你替本宫将那匣子里的明徽剑拿出来，置了一整个冬，怕是锈了。”
那剑是裴知衍送她的唯一一件礼物。
瑾儿却忍不住劝道：“娘娘，那哑女也不知用了些什么手段，哄得陛下都不知多久没来坤宁宫了，您还管那剑做什么？”
冷雨飘摇，打落初芽。
季央看着她又像是在看她自己：“瑾儿，她如今已是皇贵妃，莫要再口出不逊。”
瑾儿心里难过，只得转身去拿出那把断剑。
季央用手帕仔细擦拭着剑身，仿佛这断剑是什么稀世珍宝。
这时，“嘭——！”的一声。
坤宁宫的门是被人踹开了！
季央手一顿，缓缓转过身。
果然，来人是裴知衍，姜国皇帝，同时也是她的夫君。
裴知衍一身黑底龙纹长袍，狭长的凤眸蕴满怒意，开口就是斥责。
“季央！你竟敢趁我不在谋害绣儿！”
季央一怔，却是缓缓起身行了个礼，像是没有感受到裴知衍的暴怒一般：“臣妾只是按照您离宫前的嘱咐，命太医院送了些补药过去。”
她如实说了，裴知衍却越发愤怒！
他一把抓住她的下颚，那眼神如刀一般落在她身上。
“季央！你明知道绣儿当年为了救朕，自此身虚体弱，虚不受补！我让你照看她，你就是这么照看的！你这皇后看来是不想做了。”
季央下颚一阵疼痛，心口苦得发涩。
她是他的皇后啊，明明他也曾送她长剑，许她一生。
可如今他心里，却只有一个农家哑女，从那女子进宫，他似乎就再未给过她好脸色……
季央艰难开口：“陛下，臣妾送的都是性平之药，皇贵妃是不可能吃出问题的……”
话未说完，裴知衍猛地松手，一脸嫌恶：“还敢顶嘴？季央，你是仗着季家撑腰便可以顶撞朕了，好得很！”
季央一下没站稳，撞在身后的桌子上，手腕被断剑剑锋狠狠一划！
鲜血一下涌出，季央却似毫无感觉，一双清眸只看向裴知衍。
五年了，无论赵绣儿有什么不舒服，便全是季央的错。
从前她还解释，还委屈，可是现在，她已经连解释都不想给了。
“陛下这次想如何罚我，直说便可。”说着，季央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。
裴知衍冷笑：“看来，你是真觉得朕不能拿你季家怎么样。若绣儿再有任何闪失，朕一定废了你，连带季家人，朕一个都不会放过！”
季央一怔，季家满门忠烈，数百条英魂怎么在裴知衍口中连赵绣儿一根指头都抵不过了呢？
她该难过才是，可季央只是垂头应了声：“是，臣妾谨记。”
裴知衍见季央低眉顺眼的模样，却是越发厌恶。
只觉装模作样至极，半点没有从前良善的影子了。
“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了？”
他说完便挥袖离去。
季央呆在原地，一旁的瑾儿含着泪忙去叫太医。
半响，季央喃喃出声：“裴知衍，变得到底是我，还是你？”
少年深情，怎知今日，红颜未老恩先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