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四年了,时刻如此。母亲是她心中的憧憬,信仰,不可亵渎的神明。尽管这份爱,并不对等。
母亲嫌弃她体弱多病,又因此连累自己被人耻笑,被婆婆小瞧,对若水少有赞美的言辞。多是言语打击:嗯,老实在家待着,别出去给我丢人,不知道自己身子弱吗还学人去修行?
对体健貌美的二女儿若月,母亲还是很和颜悦色的,尽管若月娇嗔任性,日日在外惹是生非。
此时此刻,站在母亲房门口,手握着被汗水浸湿的信笺,怒气上涌的若水竟一时不知道该以何种语气和母亲交谈才好。第一声问话,自然和平日一样,卑微而势弱。
“你去哪儿”。若水又问了一次。这一声,稍稍加重了些底气。
母亲抬了眼,心想:这丫头今天怎么了?竟敢用‘你’来称呼我?而不是‘母亲’。这才看到,若水脸色铁青,浑身颤抖。
若水第三次发话了。好像用了吃奶的力气,咬牙切齿地说:“你,去哪儿?”同时,举起来手里握着的一团湿漉漉的东西。
二夫人一看那信笺,脸色陡然一沉。半晌没有说话。空气好像在两人之间静止了。
以若水的敏感多疑,和对母亲的了如指掌,此刻一切都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。胸中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生生按了上去,混着皮肉的焦味,滋滋作响。生疼生疼。
十四年来的隐忍,讨好,委屈,不甘,此刻全都汇聚成了一个字,恨!爱之愈深恨之愈切。若水今天被迫懂得了这句话。
二夫人并未察觉到若水如此异样,冷静了片刻,用一贯傲然的口吻说:“哦,这个啊,不是你想的那样。没什么。”
这句话如同天光闪电,劈开了惊地响雷!若水怒目圆睁,一手抓住信笺,一手抓住自己的衣襟,嗷地一声长啸后,嚎啕大哭。嗷嗷的哭声断断续续,不是因为在抽泣,是因为太过于激动,没办法连贯地喘上来气。
“为……为何……你为何如此……嗷……嗷啊……”
“你……父亲对你如此宠爱……你……咳咳……哇……”
说到父亲,若水仿佛被敌人击中了要害,腿一软,坐倒在房门边。
父亲,是若水的软肋,是她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男人。若是敌人伤了父亲,哪怕是上至神尊,下潜幽冥,也定要替父亲报仇。如果父亲被全世界抛弃,若水便愿意为了父亲抛弃全世界,在所不惜。可如今,敌人,是自己深爱的敬仰的崇拜的母亲。
“为何……到底……哇……”若水哭得撕心裂肺,仿佛要把自己硬生生撕裂开来。
二夫人显然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。养育了十四年的女儿,对自己百依百顺,低声下气的大女儿,从未有过如此这般模样。浮生三闲府上,从来都是自己一手遮天蔽日,霸气四溢地盘问别人,哪有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?而且还是一直以来的乖巧大女儿,自己想要一辈子留在身边拿捏的软柿子若水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