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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人为之恐惧的字眼,就这般轻飘飘从她唇齿间吐露,眉目间更是抒尽释然。
又道:“你回宫替我拿件披风来。此地风大,是得多穿些。”
这一回,小婢女没有多言,诺声后,踩着碎步退出凉亭。她甫一转身,清泪再也止不住,如掉了线的珍珠,滚落面颊。连忙抬手捂唇,抑制呜咽。
溪竺不愿被公主殿下看见自己哭肿成核桃的眼睛,徒增生离死别的怅惘。
也不愿看见公主未达眼底的凄凉笑意,仿佛一尊纯白色的瓷娃娃,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。
哪里是今岁桃花开得迟。
现今二月之初,本就未及桃李芬芳时节。
却无奈公主殿下的身体每况愈下,怕的是人比花先凋零。晚一日,便再没机会看云蒸霞蔚。
待溪竺走远,江城雪又在原处坐了半盏茶光景。宫苑的偏僻角落少有宫人行经,她眼帘轻掀站起身,双手叉腰,一边转动脖颈,一边扩展肩椎,运动几番,活络筋骨。
慵懒打了个哈欠后,继而解开腰间过于宽松的衣带,依照身形勒紧重系。
所有动作干脆利落,一气呵成,哪还有半分憔悴。
就连气色,也随着规律的呼吸调整恢复些许红润。与方才咳嗽不止的病弱模样,判若两人。
江城雪踏过青石板路,步伐轻盈,往太液池走去。
今时二月初四,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。但抵不过大梁当今天子昏庸荒淫,沉溺酒色,借以二月二敬龙祈雨为由头,在内庭设宴寻欢,丝竹管弦响彻,三日不歇。
而歌舞升平还不够。
帝特撰圣旨:
命皇亲贵胄,文武百官,世家亲眷,凡家住京畿者,皆须华服赴宴。如有无故缺席,贬谪降品处置。
这才造就千万人推杯换盏的奢靡景象。
葡萄美酒溅出夜光杯,染艳太液清池。
如此盛况,江城雪身为梁国二公主,若不前去搅个浑水捣个糨糊,岂非辜负上天安排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用心。
穿过幽长宫廊,已然可见前头绮罗珠履、峨冠博带。姹紫嫣红的,并非花叶缤纷,而是披在身上的衣裳斑斓。
江城雪始终目不斜视,直到听闻几句不入流的议论。
“诶,你们瞧,那边走过去的,是昭华公主吗?”
“你莫不是酒吃多,犯糊涂了。昭华公主半年前北上西秦和亲,怎可能出现在宫里。不过这位女郎生得……”
“我倒听说,昭华公主还有个孪生妹妹。姊妹二人生得一模一样,差就差在二公主从小体弱多病,缠绵病榻,因此鲜少露面,名声也不比昭华公主响亮。”
“一模一样?我看未必。昭华公主国色天姿,连远在中原之外的西秦单于都垂涎觊觎。虽说我前来建康的时运不齐,没能一睹大公主风采,但倘若照你们所说,这位真是二公主,想必昭华公主的姿容比传闻中更甚。”
时下昏君当道,礼崩乐坏,私底对高位者评头论足,早已成了稀疏平常之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