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慕陶含笑点点头,又对钟昂道:“战事如火,刻不容缓,宜早不宜迟,大公子既然肩担重任,还请早行。”
钟昂踌躇道:“鼎州距此,犹有千里。兼之兵荒马乱,盗匪丛生,老先生师徒一时如何到得?再说老先生风烛残年,体弱多病,也乘不得马。”转念间,对莫道长一拱手道:“莫三叔,此去前面不远,便是应山县⒂,还烦请你去县城租辆马车来。”
陈寓信忙摆手道:“不劳大公子盛情,你身负重命,还是请先行,在下和家师后面慢慢行来便是。”莫道长哈哈一笑,道:“陈先生,自家人不要客套,老道去去就回,只是诸位把那坛老酒给我留一口就好了。”说得众人大笑。莫道长出店来,跃身上马自去。
钟昂唤店小二又切来三斤牛肉,三斤羊肉,将桌子并了,和赵慕陶、陈寓信师徒合坐一处。众人重开酒筵,边吃边聊,等待莫道长回来。
夜色越来越深,眼见酉时已过,酒馆中客人渐渐散去。钟昂正在担心,听着外面马蹄声响,出门一看,莫道长已回来了,身后跟着一辆马车。陈寓信扶了师父,到车中坐定,连夜便往南疾驰,直往鼎州而去。
一路马不停蹄,第二日黄昏,已到了汉口。长江横流,马车无法过江,莫道长付了车钱,打发回应山去。钟昂道:“过江就是鄂州⒃,乃荆湖北路首府之地,天载社在此地设有堂口,我们还是连夜过江,再歇脚吧。”众人闻言,自无异议。莫道长去寻了一条大渡船,一行六人带马,飘扬过江而来。
一轮明月,虽已微缺,却不减皎洁,如银的月色流淌在江面上,江流湍急,不时攒起层层雪浪。深已深了,只听得脚下哗哗水响,却深不见底,甚是可怖。钟家兄弟自幼生长于洞庭湖畔,不以为意,杨华生于中原,从未涉水,心中战栗,抱膝坐在甲板上,一动也不敢动。好在船行甚速,约莫半个时辰,已到了江边,抬头望去,已可影影绰绰看见巍峨坚固的鄂州城墙。
想着离家越来越近,钟仪自忖道:“十九年来,自己一直在家读书习武,未曾离开过鼎州,这次百般央求父亲,才得此机会,虽说来去往返不过月余时间,行止也只在湘鄂豫之间,心中已是十分满足。特别是这一路上,见流民之苦,兵戈之虐,实在是大出意外,和日常书本上所学竟是两样。不过幸逢赵老先生,以后倒可耳聆面授,多得教诲,却也是意外之喜。”悲愤之余,还稍稍有些兴奋。
正在胡思乱想,只听得莫道长咦的一声,站起身来。道:“大少爷,你看。”举手往南岸一指,顺着手势看去,只间一道红色焰火冲天而起,在半空中熠熠闪亮,过了许久才慢慢散落消失。
钟仪知道这种红色焰火,乃天载社教众碰上紧急情况,专为呼叫救援所用,不由得心中一紧。听得钟昂沉声道:“船家,麻烦你快点,到岸后多给你船钱。”船工闻言,道声好,一声吆喝,几位艄公一起使力,将大浆划得飞快,半柱香时间不到,便已靠了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