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败的小庄子前,有一伛偻妇人倚石台,台上端有两碗汤,一碗红艳似火,一碗清透如泉。妇人微微打着呼,合着双目,神色安然,身旁斜放一根木头高拐,安安静静的四周并无甚打扰。寒卿一行抵达的时候,就见到此番模样。丫凰踩着脚丫子扑棱扑棱往前跑,这丫的是想悄悄地过去呢,结果被无形的结界给撞得掉毛了。丫凰委屈地叼着几根羽毛蹭到寒卿身旁,哀哀鸣叫。寒卿黑线地看着鸵鸟状的神兽,重重地叹息。
随即,走上前,恭恭敬敬作了一个揖,道:“晚辈寒卿见过前辈。”说完,妇人未动一分,依然睡着。丫凰嘶叫两声,被寒卿所阻。无雨只瞅着台子上的汤碗,站在寒卿与丫凰之后,不敢上前一步。
“小娃娃,何处来便往何处去,这儿不是你该呆的地方。”沉闷的声音宛若地狱幽魂在耳边回荡,定睛看去,那妇人分明还在睡着,哪有动的迹象。
寒卿垂下眼眸再抬眉时与丫凰对视一眼,眼中一闪而逝的碧芒潜在眼波深处。她挺直了腰背,垂下的右手缓缓上扬,掌心之中已然凝聚了威力,对准那无法越过的结界就是一下攻击,那结界如同受到创伤一般,猛然爆发出炎炎火气,刹时眼前景物飘动,而整个庄前如同火兽肆虐过,灼热如炎夏,烤得人喉咙发烧,说一句话也逐渐嘶哑不得成调。无雨大汗淋漓,眼神涣散,此时听得一沉厚的声音唤道:“小伙子,口渴的话就喝碗汤吧。”无雨只觉手心一沉,低头瞧时,一碗清水颤颤而动。
真的很渴,无雨下意识就凑近那碗口。就在触及到碗沿时,心内一动,幡然时汤碗跌落地上,碎成残渣。他抖动着唇角,定睛望向老妇人,然后一下跪倒地上,两行泪光直流。
“孟婆大人,无雨尚有不一愿,恳请您让我望一回家乡,看一眼心上人吧。”
妇人扇开眼皮,注视无雨两三下,以手推算其阴龄,不禁勃然大怒,喝道:“大胆凡人,阳寿未了竟敢闯进地府,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么?”
无雨低头,说:“江公曾与无雨讲过,可是凡身肉体已毁,除了此间别无去处。他怜悯无雨遭遇可怜,特许无雨在此等候那人。”
“既如此,你回忘川彼岸吧,老婆子我也非不讲理的人,小伙子,我可告诉你,这天上一日,地上一年,而地上一日,地下也是一年哪。”妇人瞧见地上男鬼神色凄凄,顿了顿叹口浊气,在如此炎热的空气中令闻者越发焦躁,“至于望乡台,唉——可笑世间生灵都到我这轮回道上走一遭,却不知望乡台望得仅是那些人心中放不下的执念而非世间真实呐,你还是执意要看吗?看看你由始至终到死都放不下的执念到底是什么?”
许久,男鬼终于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,苍白的面庞之上汗渍横流,表情绝望而哀伤,努力地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摇一晃地返身就走,十来步之后方才对着寒卿鞠了一躬,异常平静的声音:“多谢姑娘一路的相助,有一件事无雨细细想来还是想让你知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