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雪依旧漫天飞舞,北风依然寒彻刺骨。
“酒钱来了!酒钱来了!金子,金子,是金子!”夹杂着寒风的怒吼,尖叫声愈发显得尖锐刺耳。
不同于方才那颗人头说话时的缥缈虚无,这个声音却是格外的清晰,仿佛就在耳边。
少年微微一转头,一双波澜不兴的眼睛早将一周遭扫了个遍。
没人,还是没人。
“八斤半,八斤半,都说八斤半——这瘦了吧唧的,能有八斤半?有个二三十斤就不错了,还八斤半?二三十斤?哦,这三十斤是不是比八斤多?八斤半,笑话……”这个说话语无伦次的嘴巴好似真的就在耳边,因为少年分明感受到耳后一股夹杂着酒气的热气。
少年没有再去探究。
他知道,对方并不想让他看见。
不愿意让别人看见的人,一般情况下,都是不容易被看见的。
就如同去爬一堵朝自己倒下来的土墙、去骑一匹远离自己飞奔而去的野马、去亲近一个与自己拔刀相向的女子、去喝一碗被洒入沙土的美酒一般,多数都难以如愿。
既如此,为何要浪费精气去搜寻——何况,此时的他,精气显得如此珍贵而稀缺。
“瘦了吧唧、瘦了吧唧——瘦就瘦!瘦怎么了?这块倒是不小,这么大一坨——这么大一坨,啧啧,能喝多少酒啊……”不管少年寻与不寻看与不看,这声音就一直跟在他身后,好似就是他的影子。
他当然还是没有去看没有去寻。
不仅没有看,连脑袋都没有转一转,甚至眼睛都不曾眨一下。
他的眼神好像本来就很珍贵。
“白干太辣,黄酒太甜,喝些什么好呢?那个——那个什么来着?对,葡萄——葡萄酒,那个什么葡萄酒倒是——混账,鞑子的东西,能有什么好?喝点什么好呢?哎呀,麻烦!真是麻烦!没钱喝酒也麻烦,有钱喝酒也麻烦,酒钱自个走过来了最麻烦!麻烦,麻烦,麻烦个屁!有个屁麻烦——先不管了,酒钱自个送上门来——咱有钱了,有了钱,想喝什么喝什么,想喝什么挑着喝——酒钱!酒钱!这么多酒钱,咱以后洗脚都得用酒了——罪过罪过,哪个混蛋用酒洗脚,老子剁了他的臭脚掌,混账玩意,用酒洗脚……”说着说着,这声音愈发显得凌乱起来,像是早就喝成了一滩稀泥。
而且,少年已然听出这个颠三倒四的声音十足的干枯苍老。
“前辈既然如此错爱,不如来取好了。”这少年自然不是个喜欢啰嗦的人,唠唠叨叨的声音响个没完没了,着实让人心烦。他不动声色地回敬了一句,依旧没有停下脚步。
风雪交加的夜,孤身一人走在这了无边际的荒原之上,不提防遇到个人鬼莫测的东西,怎么看都不是件太过美妙的事。
即便是人,少年也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人。
至少,到现在为止,这老鬼乱七八糟念了半天,还没听见他那张酒气乱喷的嘴里冒出什么好话。